我看着窗外掠过的白墙黑瓦、雕花窗棂,还有那些坐在门口摇着蒲扇、眼神浑浊地打量着过往车辆的老人。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混合着草木腐朽和游客带来油炸食品的味道。
熟悉,又陌生。
更准确地说,是让我生理性不适。
这里的时间仿佛是凝固的,或者说,是慢了好几个世纪。
与我在上海习惯的、以秒计算效率的生活,格格不入。
04
车在家门口停下。
老宅还是那个样子,木头大门斑驳,门楣上模糊的雕花积着灰。
门口已经聚集了一些人,穿着深色的衣服,表情肃穆,低声交谈着。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高跟鞋踩在凹凸不平的石板上,发出咯噔一声脆响。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
像探照灯。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里的情绪:惊讶、打量、不赞同,甚至……敌意。
尤其是我大姑——苏玉芬女士——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黑色中式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双手交叉在腹前,像一尊移动的道德牌坊。
哟,我们苏家的大忙人、大精英,终于肯回来了
她开口了,声音不大,但穿透力极强,带着惯有的讥诮。
是坐火箭回来的吗架子可真大,奶奶都这样了,才姗姗来迟。
05
我没理她。
多年的经验告诉我,跟大姑争辩,只会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
她总有办法把白的说成黑的,把你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径直往里走,只想快点看到奶奶。
客厅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和……香火味。
是的,香火味。
堂屋正中央,那个被擦得锃亮、样式古朴的铜制香炉——所谓的守岁炉——正冒着袅袅青烟。
几个我不认识的远房亲戚围在炉边,念念有词。
我爸妈迎了上来。
我爸,苏建业,眼眶通红,头发白了大半,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