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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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江心屿！这是你们向麓城的江心屿！

一股热流瞬间在在周启观和许大人心中同时翻滚。画面继续展开，这分明就是他们熟悉的宿觉码头和朔门商埠。身着宋衫的汉人；头戴戽斗帽的蒙人；海外各国来贸易经商的人们；耳畔响起人头攒动，呼来喝去之声：有人嫁女，有人唱戏，有人蹴鞠，有人耍着戏法，吸引着旁人打赏。

看看这幅长卷，再看看许大人的《维摩不二图》，周达观只觉得自己的天灵盖冒出一缕光来：

原来，在我游戏人间时，这位向麓挚友，早已俯瞰万物，一笔一笔，画下这些旷古烁今的画作。这不正是我游荡多年的灵魂，一直找寻未果的栖息之地吗原来他就是我身边的一颗巨星，只是俗世的尘埃蒙蔽着他，还没有散发出万丈的光芒。

身边的许大人也万分激动：从画作看来，这两幅画出于同一人之手。必定是你家乡的朋友。等我们钦使任务完成后，我一定随你，亲自登门拜访你的这位挚友！

第3章

蒙昧未开天生境

在海上航行，年轻的周启观忽然觉得有点困惑，脑海中常常只剩下对日升月落的感觉，而淡忘了远近的感觉：离家越来越远了好像并没有，仿佛一个掉头，就能看到江心屿的灯塔。离目标越来越近好像也并没有。那个传说中的遥远国度似乎遥不可及，因为四处都是苍翠的海天一色，只有路过的飞鸟与跃出水面的鱼群，让人觉得，这并不是一场深陷汪洋的迷梦。

每当迷茫的时候，周启观便会打开王展羽赠与他的那一副长卷，在茫茫波涛间，思念海那边的水乡小城。

渐渐地，在周启观的眼里，大海也展开成了一副画卷，最初是卷轴初端的空白，船过七洲洋后，越来越多的异邦港口铺陈开来。周启观一一记录下他们的名字：占城、真蒲、查南。每个地方的港口都一样：远远望去，只能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木，巨大的藤蔓缠绕其间，好不容易有空旷处，被大片大片的芦苇覆盖，再有的，就是黄色的沙滩。这些情景让他想到：这些地方哪怕在人类未踏足的上古时期，大约也就是此种模样。

终于，船入浅滩，只能停泊于岸边，众人换成小船，深入血管一样的河流。河流两旁时而如蒙昧未开的天生之境，让人心生畏惧；时而能觅得人迹，对于过路船只，有些人毕恭毕敬，但也有人兵器相对。更不要提夜半时分，睡梦中也能听见百兽啸叫。加之水波荡漾，睡得并不安稳；即便靠岸生火，也需要数十人看火，时刻警戒。种种艰难，与在向麓城的繁华甚至颇有奢靡之风的生活比起来，真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一行人又在河流中深入十几天，路过半路村、佛村、渡淡洋，终于，远远望见巍峨的城墙与宫殿。许成杰在领头船只上高举象征元廷皇权的苏勒德大旗，高呼一声：真腊国已到！

在海河之上漂泊太久，双脚踏上坚实的土地，终究是有几分恍惚，甚至某个瞬间，周启观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向麓城。

可不是吗所有的港口看上去都是一个样子：充斥着各种混合的香料味；不同国家的人吆喝着各自的语言，与港口接应的人打招呼，呵斥各自的船工卸货；港口边的打尖店铺，看来人面容，便知道用什么语言待客；更有一群替人在本地联络客商销货的掮客，游走在客商之中，卖力地推销自己。——在向麓城，周启观只要兴致高，也会扮演这种掮客的角色。

但很快，周启观就发现了这里的码头有非同寻常的地方——其一，这里的人称来自大元的客商为唐人；其二，在真腊的码头，掮客是一道别样的风景：因为这里的掮客，居然清一水是女性！

真腊的寻常男性，看起来是黑白色的，因为皮肤黝黑，衣着打扮却是灰白。但女性不同，他们会用药水将手足染成红色，穿由印花的布匹所制成的衣裳，头上依个人喜好，戴着颜色各异的花朵。

对于这些情况，周启观早在向麓城，就听海商们说起：在真腊，如果是男人，只有皇家、高官才可有此等打扮，平民中，只有女人可享此优待，如今眼前一幕，验证了传闻，倒是有几分趣味的。

一边正思忖着，一边耳边环绕这女人们的呱噪：

尊贵的唐人，请停下脚步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