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郑沉芗坐在桌上,手中握着一个瓷瓶,她眉头紧蹙,眼中盈盈有泪光。
见李去尘前来,沉芗欠了欠身,喊了声:李家叔叔。
李去尘抬头望去,沉芗房中,周云天的心血之作铺陈开来,让他忍不住想把玩赞叹,又觉得内心酸楚。
李去尘咳嗽了两声,干哑地说:趁夜前来。。。
沉芗接口说道:定是来和我说,今日在宿觉码头之事。
说罢,沉芗便对瓷宝说:你先出去。不许偷听。
李去尘不禁心惊了一惊:你对此事,知道多少
沉芗吸了一口气,声音苦楚地说道:这定然是一个局,一个针对新河窑坊,针对周云天的局。我相信周匠师不会为了瓷面润泽,而制出易碎裂的瓷片。他视炼瓷如命,他的生命只有炼窑。如何会犯这种错误。
李去尘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周匠师不会犯这种错误。但有一点你说错了,周匠师的生命不止有炼窑。
沉芗望向李去尘。李去尘有点不敢看沉芗的眼睛,他转过身去,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他的生命中还有你。
见沉芗整个人僵住了,李去尘继续说道:这就是他被人设局的原因。
此事的源头,便是那一日,我的哥哥李峤章李大人,上门来提亲。此事让我怅然许久,因为我多想他是来为我,来你李家提亲。李去尘握紧扇子的手,在微微颤抖。
沉芗的表情有所震动,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此刻,她的心中已有此事的大概轮廓。
我那哥哥,是为自己提亲而来。他想娶你过门。我不知道你父亲郑擎亭是如何思量的。但后面发生的事,是我完全无法想到的。——那一日,我在哥哥的书房翻找到一本旧书,被书中所载之事吸引,竟缩于书架角落读了起来,读到如坠梦中,等醒转过来,听见书房外,有二人讲话之声,那便是你爹爹郑擎亭和我的哥哥。
你家爹爹开口便说,我那女儿心有所属,李大人若是想达成好事,定要有所行动。我哥哥听说沉芗心上人是周云天后,也甚是吃惊,他问你爹爹,那周云天所做之事,不是郑家的生意么。你爹爹却说道,向麓遍地窑坊,他想扶持谁就扶持谁,他早已做好布局,让李大人放宽心。只管对那周云天动手便是。
沉芗只觉得呼吸困难,她端起茶杯,整个人忍不住颤抖起来:那李峤章李大人,究竟是如何动的手今日我让瓷宝出去,找新河窑坊的人打听,这几个月来,新河窑坊一切如常,并未有外人进出,也无不同寻常之事发生。
李去尘一时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他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说道:你的心上人周云天,也是我侄女李墨梅的心上人,墨梅性格率真,但情窦初开,迫切之心一时难以自控。我哥哥李峤章察觉到此事后,便于李墨梅说,如往常一样去新河窑坊帮忙,但是,需在制胚的泥中,偷偷加入一味瞬银砂。
瞬银砂!沉芗一时怒起,伸出手去,拍了一下桌子。
这瞬银砂,郑擎亭在姑苏时,便有一天竺商人携此物而来,欲作贸易。但郑擎亭在试过之后,察觉到此物虽能使瓷器更光洁,却会让瓷器更易脆裂,完全失去了瓷器该有的筋骨。当年爹爹还以此事作为教训,教导几个孩子莫要因为光鲜,失去风骨。如今,爹爹却将这东西暗中保留,用来加害一名视炼瓷如命的匠人。
沉芗的思绪一下飘出去好远,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身边的每一个突然都换了一副嘴脸,让人看不明,看不懂了。
我那墨梅侄女,不知那瞬银砂究竟为何物。或许只是觉得可以帮到周云天,好让周云天对她大生好感。便偷偷做下了这桩事,酿成了大祸。
听到这里,沉芗起身,对李去尘深深道了个万福礼。问道:李家叔叔,今日又是为何来此,与我说这些。
李去尘回了个礼,神色悲戚地答道:一为良心,二为倾慕。若不是这些是是非非,我对郑大小姐的情深,不会比任何人少。事到如今,我俩绝无可能。我余生可以惨淡飘零,但大小姐若能达成所愿,吾愿亦足矣。
此事细想,不过‘有情皆孽’四字。想我李家,我一直引以为傲的哥哥与侄女,各自为一个情字,做下这等事来。我今日来此见你,与你说这些,亦是有孽于家人。然我李去尘虽浪荡不羁,却也曾饱读诗书,实在没有颜面见你,见周云天。天可怜见,我愿替李家承担所有的报应!
说罢,李去尘再次行了个礼,一脸羞愤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