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开左手。那张一百万的支票已经皱了,被汗水和未干的酒液浸透,边缘有些模糊。更刺眼的是手心那只冰冷的铂金腕表,表盘上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倨傲的光,沉甸甸的,像一座随时会把我压进地狱的大山。
还有右手腕上那圈被掐过的指印中央,那只朴素的老旧银镯子,安静地、完好地套在那里,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冰凉安慰。
眼泪毫无预兆地又涌了出来。
一半是劫后余生的脱力,一半是被巨大屈辱碾过后的麻木空白。喉咙里堵得难受,想吐。
他叫顾临。临城商圈食物链最顶端的那一小撮人之一。神秘、富有,心狠手辣,背景深不可测。被他盯上,别说我这只旧镯子,连我自己骨头渣子都会被碾碎。
报警?说他试图强迫我?证据呢?走廊监控可能刚好坏了。我的撕扯更像是一场自导自演的闹剧。他脸上那点红痕?可能是我为了栽赃自己撞上去的。那只价值一亿的腕表在我手里,反而会成为我敲诈勒索的铁证!还有那张支票…呵,百万买春的罪证?
豪门资本的游戏规则,从来不是为我这种蝼蚁制定的。
他捏死我,比碾碎一只蚂蚁还简单。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
一个无形的、冰冷坚固的牢笼,瞬间在意识中构建成型。四面八方都是铁壁,唯一的出口……在那个男人手里。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缓慢而坚定地漫过脚踝,往上,再往上……
嗡嗡嗡——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像溺水者手中突然响起的一块浮木。
安安!老天!你人呢?!后台找疯了!快滚回来换酒!闺蜜乔乔尖锐的、带着无限惊恐的咆哮穿透听筒,大魔王炸了!说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要你立刻、马上、滚去顶楼套房见他!不然……我们全完蛋!
乔乔的声音里是货真价实的恐惧。大魔王……指的只能是顾临。
……我知道了。喉咙哑得不像自己的声音。
掐断电话。
服务通道惨白的灯光下,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背靠着冰冷坚硬的金属门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门上一小块凸起的油漆。恐惧像是无数条冰冷的蛇,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
但奇怪的是,在那冰冷的窒息感深处,另一种更尖锐的感觉破土而出。
愤怒。
被撕破尊严的愤怒。被当替代品威胁的愤怒。像压实的火药,堆积在胸口,只等一个火星。
顶楼套房。那是他的狩猎场。
去,死路一条。带着乔乔她们一起沉船。
不去……死得更快更彻底。
湿冷的香云纱布料黏在皮肤上,冷得刺骨。右手腕上,奶奶的银镯子贴着皮肤,凉意顺着骨头往骨髓里渗。攥着那只冰冷腕表和百万支票的左手,指尖用力到发白,硌得生疼。
呼吸渐渐平复下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
脑子高速运转,冷得像块冰。回想着走廊里每一个细节:他的愤怒,失控,对她那条裙子的在意,对替代二字的极度排斥……还有那只引起警报的腕表。他真的只是找镯子那么简单?
那条裙子……
香云纱……天青……缠枝莲……
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乔乔借裙子时说过的一句话:…我告诉你安安,这料子市面上基本绝迹了,仿都仿不出来!据说是国外某个老牌工作室的孤品,跟顾氏集团以前那个差点破产倒闭的奢侈面料品牌用的是一模一样的底纱!她说这话时带着点炫耀,没想到最后活下来做成奢侈品大佬的反而是顾家……
顾氏集团……濒死的面料品牌……同样的底纱……
碎片在脑中碰撞、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