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怀疑,若是自己今日强硬到底,这无法无天的小子,真敢指使锦衣卫来彻查自己!
到时候,别说区区通州盐引和卖官鬻爵这点事,恐怕自己几十年来那些见不得光的陈年旧账,都得被这帮凶神恶煞的锦衣卫翻个底朝天!一想到诏狱里的种种酷刑,剥皮、抽筋、灌铅、坐老虎凳……陈演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两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周…周公子…”陈演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误会…天大的误会…老夫…老夫愿意!老夫愿意为国分忧!愿意捐助!应当的,应当的!为陛下分忧,乃臣子本分!”
“哦?”周涛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容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言语犀利、咄咄逼人的是另一个人,
“大学士果然深明大义,高风亮节,小子佩服。不知大学士打算捐助多少银两,以表您这片爱民如子的赤诚之心呢?小子也好回去向家姐和陛下禀明,大学士是如何体恤圣心,为国分忧的。”
陈演死死咬着牙,心疼得如同刀割一般,脸上的肥肉都在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老夫…老夫愿捐…捐五千两白银!”
“五千两?”周涛闻言,摇了摇头,发出“啧啧”两声,
“陈大学士,您这诚意…似乎不太够啊。小子斗胆替您算笔账,那通州盐引,一年下来的纯收益,恐怕就不止这个数吧?更别提那个吏部员外郎的缺,行情再差,也不至于只值这点零头。您这…莫不是打发叫花子呢?小子回去若是如实禀报,怕是陛下和娘娘都会觉得大学士您是在敷衍塞责,对圣上的忧虑并不上心啊。”
陈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如同开了染坊一般精彩。
额头上青筋暴起,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再次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里都带着血腥味:“一…一万两!周公子,老夫最多…最多只能拿出一万两了!再多,府库就真的要见底了!老夫也得过日子啊!求公子高抬贵手!”
周涛见火候已到,敲打得也差不多了,也不想把这老狐狸逼得太狠,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
“好!一万两!陈大学士果然是国之栋梁,心怀天下,高风亮节!小子佩服之至!为免日后有所疏漏,还请大学士立个字据,写明是自愿捐输,三日之内,将银两送到城外粥棚的总管处即可。小子也好向其他同僚展示大学士您的拳拳爱民之心嘛!也好让大家伙都学学您的榜样!”
陈演如同被人抽干了浑身的力气,虚脱般瘫坐在名贵的太师椅上,颤抖着手,在周涛“友好”的注视和林靖那冰冷目光的“鼓励”下,哆哆嗦嗦地写下了一张憋屈无比的“捐助”字据,盖上了自己的私印。那手抖得,连印泥都盖歪了,字迹更是歪歪扭扭,如同鬼画符。
周涛接过字据,仔细看了看,然后轻轻吹了吹上面尚未干透的墨迹,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如同春日骄阳:
“多谢陈大学士慷慨解囊!大学士高义,小子定当铭记在心,并如实禀报家姐与陛下。告辞!”
说完,他便带着一直如同背景板般沉默却极具压迫感的林靖,转身扬长而去,留下陈演一人在空旷的客厅内,面如死灰,失魂落魄,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