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瑾之接不住话了。沈天予向来不是会主动找话题的人。他握着书继续看。元瑾之孤坐了半个小时,觉得太尴尬了。她站起来对沈天予说:“天予哥,我走了,明天可以再来见你吗?”沈天予道:“明天雨夹雪,路滑,别出门。”元瑾之掏出手机,翻了翻天气预报,“可是天气预报明天没有雪。”沈天予垂下长睫,轻描淡写道:“会有。”“后天呢?后天我能来见你吗?”“雪下三天。”元瑾之暗暗猜测,这是不想见她,所以委婉地拒绝她吗?天气预报明天阴天后天阴天大后天晴天,哪来的雨夹雪,且雪下三天?她失落地走了,走时沈天予让她拎上那套衣服。退是退不掉的,穿,她穿着又太长。拿回家给哥哥穿吧,哥哥那气质不配穿这么仙的衣服,确切地说,这种衣服,谁穿都穿不出那味儿来。第二天一早,元瑾之从床上跳下去,趴到窗前朝外看。出乎意料,外面白雪皑皑,不只有雪,还有雨。她找到望远镜朝远处的马路上看,环卫工人正在加班加点地清理路面,路上结了很厚的冰,车辆小心翼翼地开着,车祸频发,道路堵车严重,交警吹着哨子维持交通秩序。元瑾之暗道,沈天予果然神乎其神。天气预报都不如他准。她不由得自卑起来。除了元家这层背景,她觉得自己太过普通。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考公笔试第一,面试第一,擅长骑射,可这些跟沈天予的玄学一比,黯然失色。手机突然响了,打断她的思路。放下望远镜,她跑到床前拿起手机,是爷爷元伯君打来的。元瑾之按了接听,本来以为听到的会是他的训斥。可是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却十分平静,“你昨天去顾家山庄,进了苏星妍的家,待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是去见沈天予的吧?”元瑾之心中不悦,“爷爷,您天天派人跟踪我有意思吗?”“还不是因为你不争气?之前和顾近舟那么好的机会,结果你和他做戏。如果连沈天予也把握不住,爷爷要你有何用?”元瑾之愠怒。从小到大她学习成绩优异,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结果在爷爷眼中,只有联姻一个作用。她是喜欢沈天予,但不是为了完成爷爷的要求,才去追他。元瑾之道:“这是我的私事,您没权利干涉。”“什么叫我没权利干涉?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是,我考公笔试面试皆是第一,本该进我心仪的单位,托爷爷的福,被下放到了基层,感谢爷爷的‘托举’。”“还不是因为你不听话?让你和顾近舟谈,结果你欺上瞒下!”元瑾之不想跟他吵。一大清早,被破坏了好心情。她挂断电话。斟酌片刻,她给沈天予发信息:天予哥,你好厉害,今天果然下雪了,雨夹雪。沈天予收到信息,扫一眼手机,放下。预知天气算什么厉害?他不只能预知天气,还能让这雪天飘出彩虹。呼风唤雨也是他几岁就能做的事。元瑾之久久没等到回息,又给他发信息:梅园的梅花开了,天予哥,你哪天方便,我们一起去赏梅好吗?沈天予回:身子弱,就老实在家待着。元瑾之激动万分。他终于回她信息了,且在关心她,细品,这寥寥数字还带着点宠溺的语气。可是她待不住。怕春节一过,沈天予就走了。她和他没什么共同语言,也没有共同爱好,且隔行如隔山,他若一走,好不容易蹭出来的这点热度就凉了。元瑾之鼓足勇气发信息:三天后,我开车去接你,咱们一起去赏梅好吗?我多穿点,穿得暖暖和和,不会冷的。沈天予没见过这么执着的女孩。确切地说,除了家人,他接触过的女人并不多。倒是见过执着的青回。但是青回的执着像头犟驴,让他心烦,这位让他不太烦。沈天予回信息:好。三天后一大清早。元瑾之早早开车等在了苏星妍家门口。沈天予抬腕看表,刚七点钟,且今天是大年初二,也叫迎婿日,回娘家的日子,她一个当女儿的却往外跑。为了见他,急不择日。沈天予抬步下楼。难得见他下楼,苏星妍迎上来说:“等会儿我和你爸、惊语、阿峥他们去你外公外婆家,你也一起吧。”沈天予道:“我有事。”“这么冷的天,你什么事?要回去找你师父吗?不是说待到初六才走?”“梅园的梅花开了,我去看看。”苏星妍心中暗喜,这是约了女孩子。她打量他身上只着一套单薄白衣白裤,说:“今天气温很低,我给你找件大衣穿上,你等我一下,我上楼去取。”“不必。”“会着凉。”沈天予淡淡一笑,“我不是普通人。”说罢他换了鞋,推门而出。苏星妍急忙拿起衣架上沈恪的外套追出去。可是偌大庭院,哪还有他的影子?他人已经到了元瑾之的车前。这是道家的“缩地成寸”术。拉开后车门,沈天予上车。元瑾之没想到他坐后座,而不是副驾驶。她急忙从杯架上拿起一个银色保温杯递给他说:“天予哥,我煲的燕窝汤,热的,你喝点暖暖身子。”沈天予没接,只淡然道:“不必。”元瑾之僵了一下,把杯子放回原处。他肯赴约,她已经很开心。她发动车子。开了很久的车,来到城外梅园。今天太冷,且是回娘家的日子,来赏梅的并不多,偌大梅园,方圆几十亩地,稀稀拉拉几十个人。停好车,一下车,冷风入鼻,元瑾之不禁咳嗽起来。她急忙捂住嘴。这里比市区冷得多,风也更野。刀子般的野风一吹,她咳嗽得越来越凶。沈天予扫她一眼,淡声道:“为了见我,不要命了?”很平常的话,可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元瑾之却听出了绵绵情意。她想,难怪太美的女人容易让男人犯罪,太帅的男人容易让女人发花痴。他随便一句话,她都觉得他对她情深意重。她将手从嘴上挪开,大着胆子迎上他的目光,回:“是。”沈天予忽然伸出右手捏住她的脸颊。元瑾之一愣,因为吃惊本能地张开嘴。还未待她反应过来,沈天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粒药丸,扔进她口中。猝不及防,元瑾之呛了一下,接着喉咙一咽。那药便进了她的食道,滑进她的胃。奇怪的是,药入胃后,没过多久,她便不再咳嗽。徜徉在凌寒而开的梅花中,元瑾之微微仰头望着沈天予,暗道,这无所不能的男人,若日后有幸能嫁给他,把他供起来,一天三叩拜,也是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