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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黎晏(第1页)

这张脸太过招摇,她得乔装一番。黎千解下背后的包袱,掏出一包褐色药粉。粉末倒在地上,她舀起一勺酒浇在上头,搅合两下,便用指尖醮着褐泥一点一点涂在脸上,手上,以及露出的皮肤。涂完后,她将包袱扔进密道,便拉动机关,合上墙壁。院子里暂时没有人,黎千翻出窗子,又迅速翻进隔壁厢房。孙掌柜还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黎千蹲下,点他穴位,迫使他清醒。孙掌柜半醒半昏间,被人塞了一颗药丸进嘴,一道女声在他耳边响起:“这颗穿肠烂肚的毒药两个时辰后就会发作,想要解药,就按我说的做。”他一个激灵,瞬间睁开了眼,一骨碌爬了起来。黎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凉凉道:“外头有皇城兵马司的人巡查,你出去好酒好菜招待他们,半柱香内到库房拿酒,我等着你,明白么?”孙掌柜为人谨慎,怕解药在她手上,断然不会出卖她。孙掌柜认出了眼前正是方才打晕他的少女,又被下了毒,不敢不从:“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孙掌柜走后,黎千退到窗边,又从院子里翻回了库房。她拔下头上银钗,割下一条襦裙内衬绑起长发,一番乔装后,粗略一看,像乡下人家里略有几分姿色的女儿。黎千要扮作天香楼的女工,趁送酒时逃脱。半炷香未过,门房打开一条缝,孙掌柜挤了进来。看清屋内的少女,他抹去额上冷汗,压低声音对黎千道:“外头来的皇城兵马司是来捉拿刺客的,我已经让后厨抓紧做些小菜,你跟着我先出去把酒给他们端上桌。”孙掌柜察言观色的本事炉火纯青,依然没叫黎千失望。黎千眯起眸子,捉拿刺客?这老掉牙的借口。解家人前脚到天香楼,后脚便有刺客潜入,皇城兵马司是特意要向解家发难。心下千回百转,手上动作未停。黎千挑挑拣拣,抱起一坛最大的酒,低垂着头,随着孙掌柜走出厢房。一楼大堂坐满了兵马司的人,佩刀横七竖八摆在桌上,安静得连脚步声都越发清晰。孙掌柜走到桌前,讪笑道:“各位爷,小的上酒来了。”一蓝衣人看了一眼,叩着桌面,示意倒酒。黎千上前,揭开布盖,将酒一一倒进瓷碗里。倒完一桌,又接着倒下一桌。这些人大多在闭目养神,或擦拭自己的佩刀,无人注意一个倒酒的女工。邻近门头,黎千边倒酒边用余光看向外头,门外唯有寥寥几个人守着,并不见他们领头人。黎千心下微微一松。只要摸到马,就能趁机离开,皇城兵马司的目标是解家人,不会在意闲杂人等。她定了定神,抱着酒坛朝门外走去。将要跨过门槛时,一道低沉的嗓音自后方传来。“站住。”黎千一顿,停在原地。厚重脚步声一步一步,由远及近,熟悉的声线再次响起。“转过身来。”不过短短几秒,来人已经站在了黎千身后。黎千纹丝不动,置若罔闻。这番粗糙的乔装只需细看,便能一眼看破,瞒不过他。千防万防,还是没防过该防的家伙。她眯起眸子,只能静观其变了。黎晏俯下身,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完全覆盖。他温热的呼吸洒进黎千白皙的后颈,黎晏轻轻一嗅,笑了起来。这小丫头身上还沾染着他的味道。黎千眉心紧蹙,微微偏头,避开他,发尾随之撩过他衣襟。这人得了失心疯?晦气!黎晏勾了勾嘴角,直起身,两指捻着她乌黑的发尾,悠悠道:“来人,将这嫌犯一并拷上,本官要亲自审问。”得到命令后,一旁的蓝衣人立刻掏出铁梏,卡上黎千双手,随后又恭敬地退到一旁。黎千动了动手腕,铁链沉重粗糙,皮肤娇嫩,被刮得泛起丝丝痒意。黎晏负手绕到她面前,见她灰中带黄的皮肤,甚是滑稽,一下笑出声来:“哪来的老鼠成精了?”黎千:。。。。。。。真是莽夫,半点斯文也无。她对上黎晏充满笑意的眼眸,微微抬了抬手,“我何罪之有?难道大人认为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会是刺客?”铁链摩擦,发出刺耳响声。黎晏悠悠道:“本官不过是秉公办案,按律而言,这天香楼之内,所有人都得随本官走一趟,并非刻意针对你。”“滥抓良民,私加罪名,我从未听闻遂律中有这么一条。”黎千冷笑一声,面上隐隐露出鄙薄,“如此说来,大人便是能随意篡改律法?”皇城兵马司的德行,素来较之禁军更令人不齿。臭名昭著,京城上下本以为新任指挥使上位能逆转名声,岂料更加完蛋。黎晏哼笑:“现在,本官就是律法,这个答案你满意么?”黎千无语,从未见过如此大言不惭之人。她扯了扯嘴角,欲言又止。算了,跟个傻子计较什么。逮到了黎千,黎晏心情大好,坐到一旁。长腿交叠,黑金腰带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蜂腰猿背。一双细长的眼眸中染着点点墨绿,玉冠束起的墨发微卷。他生得具有西域人的特点,同皇室中所有子弟皆不相像。黎千纵然不愉,也忍不住揣摩他长得像谁。她从前甚少见端王,只记得方面宽鼻,而端王妃则是纯正的中原闺秀长相。哪怕她这个被大长公主捡回去的孤女,时间久了也和养母有三分相似。他倒是谁也不像。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黎千腹诽,以身为药替他解蛊毒,如今还被拷在这,恩将仇报。真是莽夫,有辱斯文,不知恩德。黎晏自是不知黎千在想什么,只见她一直面无表情,目光却落在他身上,眼眸漆黑一片,看不出任何情绪。早上那一出,他在树上听了个一清二楚。虽然不知她做了什么,但那声惨叫,差点令他从树上栽下去。这小娘们,够狠的。不过他很好奇,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怎会有胆子孤身离开安乐伯府?且看见他时,丝毫不惧,手法老辣的他身上翻找,又能慧眼识珠,顺走了他的令牌。是巧合?还是她根本就知道他的令牌是什么?完全不像一个养在深闺,目不识丁的少女,难道是他的情报出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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