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当收到这一结果的瞬间,节制陷入了恍然之中,隐隐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对方奋不顾身的自寻死路,为什么对方如此迫不及待的向圣都发起挑战…… 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实际上,就算是圣都放着不管死了也没关系。 他的结局都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只能日复一日的看着死亡步步紧逼,绝望的死去。 倘若是在往日,节制说不定会拍手庆祝,愉快的献上掌声,发自内心的期望着对方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阴沟里。 可现在,在调律师被捕之后……他却发现,自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这么死掉了。 活的调律师,才有价值。 只有活着的调律师,才能证明圣都的强大和正义。 不论是将他永远的挂上失败的耻辱柱,还是驯化成唯命是从的忠犬,成为巨阀们的武器和工具。 亦或者,干脆丢在那里放着不管,都有无数的方法创造价值。 奈何,即便是现在槐诗自投罗网,节制却发现自己已经无从下手了…… 所有的手段,都已经派不上用场。 用兴奋剂和药物软化对方的意志 有用么那种东西,剂量低一点只能给他止痛,剂量高一点恐怕直接就把他弄死了。 刑罚和折磨更加可笑。在他活着的时候,每一次呼吸都是酷刑了,每一刻都在自己亲手创造的地狱里。 普通的手段和给他按摩没区别。可就算有能够给他带来足够痛苦且还不危害他生命的方式……他真的会害怕么 用肉体和灵魂的折磨让调律师低头。 实在是,太可笑了…… 节制死死的盯着屏幕中的囚徒,轻声呢喃:这就是你的目的么,槐诗 在投影的屏幕里,有人笑着说道:往日的调律师倒也罢了,现在只是区区一个阶下囚而已,何必如此伤脑…… 还没说完,节制就已经回头。 冷漠的目光从那些愉快的面孔上扫过,令话语戛然而止。 阶下囚 他冷声说,你口中的阶下囚,是整个圣都的心腹大患,毁掉了我们不知道多少成果,让圣都的秩序之链连续两次濒临崩溃的恐怖毒瘤! 到现在你们还没搞明白么!节制愤怒的质问,倘若没有万世乐土的支撑,我们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寂静之中,所有人面面相觑,有人疑惑的开口:可是……我们不是赢了吗 赢 节制几乎快要忍不住笑出声了。 是你们赢了么 是他不玩了,蠢货! 我要跟他谈一谈。 节制回头,看向监狱长:立刻安排。 监狱长哆嗦了一下,用力点头,逃一样的疾步而去。 。 十分钟后,隔着厚重的防弹玻璃,在十几名改装者的保护之下,节制坐在了审讯室的另一面,戒备森严。 即便是如此,他也依旧吩咐过:倘若是自己被劫持的话,那么所有人就立刻开枪,不用顾及自己。 不过,当槐诗的头罩被掀开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忧虑是如此的可笑。 就在另一头的审讯椅上,那个囚徒早已经奄奄一息,甚至就连抬头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只是勉强的,粗重的呼吸里,将眼睛微微抬起了一线。 如此衰微。 可嘴唇,依旧微微勾起,仿佛在笑一样。 等待着他的到来。 节制的身体紧绷一瞬,下意识的警惕,旋即,再度放松了下来,端详着囚徒狼狈的样子,许久,一声遗憾的轻叹。 初次见面,槐诗先生。 节制凑近话筒,礼貌的问候:仔细一想,这还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呢,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地方。 在另一头,随着点滴的注入,虚幻的活力仿佛再度充盈了那一具躯壳,令槐诗终于抬起了头,张开眼睛,看向这边来。 可他早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模糊之中,只能看到一团团隐约的色彩。 很快,他就放弃了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只是疑惑:唔现在已经不问姓名年龄了么也好……怎么称呼 安德烈。节制说。 另一个。 槐诗靠在椅子上,微微摇头:我是问,另一个名字。 节制,节制之蛇。统治者说:有人也叫我残酷使者和火眼之主,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必在意。 似乎有印象啊…… 槐诗思索片刻,不确定的问:我记得,是毁灭要素·波旬的部署 毁灭要素,啊,这是你们现境称呼圣主的方式,确实,你说的没错。 节制自嘲一叹:不过,曾经的我也只是个投靠者,并没有那么亲近的位置。而现在拜现境所赐,也只不过是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狗而已,如此狼狈。 别那么沮丧嘛。 槐诗的嘴角勾起,仿佛在安慰那样:这不是还有至福乐土的offer么 在散乱的头发覆盖之下,那一张苍白的面孔发出了沙哑的笑声。 包含着鄙夷和戏谑。 你们这些精英高管,就算是公司倒闭了,也有其他公司的大把职位可以让你们选,继续唱歌继续舞,说不定还能再捐点钱避税呢,又何必说的这么楚楚可怜 节制依旧平静,只是摊手,可毕竟也没有原本的家那么舒服不是么 就仿佛是闲谈一样。 统治者靠在椅子上,点燃了嘴角的雪茄,深吸了一口之后,轻声叹息。 仔细想来,自从青境陨落之后,我便已经再无家可归了。 苍老的统治者凝视着冉冉升起的青烟,仿佛看到曾经的漫长时光那样:我的王国埋葬在地狱里,我的神灵葬送在深渊之中……徒留我一人,如同野狗一样,怀揣着一点微末的能力,到处流浪。 跌跌撞撞,起起落落,一直到现在,即便是混了个吓唬人的名头,可所作所为的也不过是存身糊口而已。 看,我和你这样的英雄人物不同,也从来都没得选。他似是无奈的笑了笑,摊开双手:就算大家立场不同,你又何必如此嘲弄于我呢,槐诗先生 大概是因为……你认输了,不是么 在牢笼之内,被束缚的囚徒终于抬起了眼瞳来,瞥了他一眼,满怀着傲慢与轻蔑,俯瞰着自己的敌人: 向地狱…… 寂静突如其来。 节制的笑容停滞在了脸上。 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那些故作姿态的善意和空洞的笑容渐渐消散,到最后,只剩下了冷漠和阴沉。 你在笑么,节制先生 审讯室的另一侧,槐诗好奇的问:为什么我感觉,现在我们都真实了许多我想,或许,这大概就是坦诚相见了吧 节制掐灭了雪茄,在桌子上,扭转,直到雪茄被揉成了粉碎。 天文会,理想国,我听说过你们——槐诗,你们果然和传言中说的一样,只是存在,就十足碍眼。 仰仗着现境的存在,一副高不可攀的傲慢样子,却从不看即将带来的悲惨命运,也不在乎最后的结果。 节制摇头:遗憾的是,你的闹剧已经结束了。 不论你有什么目的,你还有什么计划,你来到这里想要做什么,往后的一切,都已经与你无关。 你已经彻底的失败了—— 他挥手,将照片和报告投影在屏幕上,并不在乎对方能不能看到:你的部署已经在你的命令下死伤殆尽,你的教团已经在圣城的围剿里分崩离析。 或许,你还存在着别的盟友,还怀揣着什么计划或者侥幸。 但你的失败不会有任何的改变,这就是你的结局,槐诗。 …… 漫长又漫长的沉默里,槐诗没有说话,只是瞪大眼睛,好像努力的想要看清楚那些报告和照片一样。 最终,恍然的低语:是这样啊, 宛如从长梦中醒来的时候回忆着梦中的一切那样,只是怜悯的,看着那些血泊之中的熟悉面孔。 为他们的死而感到遗憾,却并不为自己的结果,感到任何的可惜。 虽然都是在预料中的事情,可亲眼看到,依旧会有些难过啊。 槐诗遗憾的,似是叹息: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节制先生。倘若火焰不把旧的东西烧尽,明日又哪里来的耕种沃土呢 现在只不过烧去的是我自己而已,又何必诧异 明天 节制嗤笑,还真是很久没听过这样的词了,那又是什么东西 大概是,只存在于现境的梦吧。 槐诗想了很久,却不知道怎么去跟他解释,呛咳着笑出声:这个城市没有明天的位置,所以你们从来没有想过明天会到来。 你们把那些东西夺走了。 在闭上眼睛之前,他最后一次看向了自己的审讯者,那一双空洞的眼瞳如此冷漠,宛如空空荡荡的地狱一样,焚烧烈火。 ——这就是你们犯下的罪。 。 。 五分钟后,大门在节制的身后关闭。 在通过层层检查之后,节制终于再度回到监控室之中。 见证了整个过程的巨阀们还在不断的争论。 我早说过,那样的家伙,根本没有任何利用的余地了。 留着比杀了有用,但凡活着,总有价值。 价值还是隐患有人冷笑:如果有一天,他越狱了的话,怎么办再来一次动乱么 有人不以为然:植入控制件就是了,脑部手术的话,星辰医疗不是有这样的技术么 够了,不要再吵了。 节制皱眉。 凭借着残存的威严,再度压制了争吵不休的巨阀。 脑部手术控制件倒是一个路子,但你们觉得那些东西,比得上万世乐土所施加的束缚么 节制瞥了一眼屏幕中沉睡的囚徒,冷漠摇头:像他那样的人,怀揣着属于自己的梦,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从不在乎现实发生了什么。 他不会向我们低头。 短短的几分钟会面,统治者已经得到了结论:不论如何,都不能再留了。 准备审判吧,诸位。 节制最后说道,苍老的面孔上满是残忍: 这个调律师的荒诞故事,也该画上句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