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安娜进来了,说:“盛总,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先下班了。”
作为助理,她很有规矩,老板不下班,她也不下班,哪怕盛可以从来没有这么要求过。
盛可以坐在办公桌前看手机,头都没抬:“下班吧,我没事了。”
安娜犹豫了一下:“八点多了,要给您定个餐吗?”
盛可以一听餐字,肚子咕咕叫了几声,他想了想:“不用了,我自己出去随便吃点。”
安娜说:“好的。”拿了包,换了鞋走了。
盛可以听着她高跟鞋“哒哒哒”一直响到走廊尽头,很快就消失了。他转过椅子去看落地窗外的西京夜景,四处都是灯,霓虹闪烁,摩天大厦楼身上的灯影广告打出一个又一个简单粗暴的图像,告诉你什么凉茶可喝。什么基金可买,何处是神仙洞府人生必访,结婚时又必须要买哪一套厨具,等等,句句在理,井井有条,没得辩驳。
这铺天盖地的繁华之下,二爷觉得很寂寞,说出去会被人骂矫情,却在内心深处涌动,他的寂寞虚弱而鲜明,也像窗外那些灯光。
他拖着脚步出了公司,发了个信息让司机回去了,自己左右看看。
往左边走,十五分钟步行回公寓,可以洗个澡坐下来叫个外卖;往右边走,拐弯有不少高级餐厅,有几家还没吃过,一个人吃吃也无妨。
结果踌躇许久,他没往左也没往右,过了街直奔花市街去了。
跟上次一样,方圆包子店的店门关了大半,下半截透着光,盛可以这次没有再直接钻进去,而是很有礼貌地伸手敲门,老板在里面喊:“哪个?今天打烊了,吃东西明天早上来。”
盛可以干脆蹲下来回喊:“我找乔小姐,她在吗?”
卷闸门呼啦啦拉了上去,方头方脑,树墩子一样壮实的老板穿着夹脚拖鞋、老头衫、大裤衩走出来,手里提个锅铲,一脸迷惑:“你找哪个?你是哪个?”
盛可以一时语塞。
这是他第一次跟袁哥打照面,每次他来都只看见老板娘和乔希年在前面张罗,老板本人永远藏在厨房里,兢兢业业蒸包子、打锅盔、榨豆浆、做小菜,脸都不往外露一个。
他只好说:“我常来吃包子的,老板娘和乔小姐都认识我。”
老板眨巴眨巴眼:“哦,今天没包子了。”生怕人家明天晚上还来似的,补充了一句,“晚上都没包子。”
说完伸手就想拉卷闸门,盛可以赶紧挡住,有点哭笑不得:“我找乔小姐问她一点事,你让她出来一下可以吗?”
老板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半天才说:“我去问问。”
里面响起老板娘穿着拖鞋啪啪啪下楼梯的声音,问老公:“袁哥,你在跟哪个说话?”
老板扭身走了进去:“有人找小乔,说是她的朋友,说认得到你,你去看一下是不是真的认得到。”语气相当警惕,盛可以在门口哭笑不得。
老板娘验明了盛可以的正身,总算放他进去了,只见店里一张桌子上摆了四菜一汤:莲白回锅肉、芙蓉鸡片、家常豌豆苗、酥肉汤,一盆子凉拌择耳根,一盘豆瓣鲫鱼,菜的中间有一只小蛋糕,一瓶老白干,老板娘正张罗着摆碗筷和小酒杯,一边放开喉咙喊:“小乔,有人找你,快下来,娃儿们吃完饭了,喊他们自己看动画片。”
乔希年答应着,穿了拖鞋啪啪啪从楼上下来了,手里举着两个孩子吃饭用的小黄鸭碗,看到盛可以一愣:“哎?”
她赶紧把乱蓬蓬的头发抓到耳朵后面去,掸掉胸前黏的蒸蛋和菜叶子,问:“你找我?”
盛可以举起手来:“是啊,我公司司机,他没跟你说我晚上会来找你?”
乔希年脑子很清楚:“他说你回头来拜访我,我以为这是来吃包子的客气说法,那你应该明天早上来才有包子吃啊。”
盛可以一想也是,说的确实是回头,没说当晚。他看场面知道自己来的不对,急忙想走,还顺口撒了个谎:“本来想来吃点东西的,没事,我去其他地方吃。”
老板在旁边指出:“你不是要问小乔一点事?”
他叮嘱乔希年:“他要问啥子就在这里问哈,你不要跟出去,我们两个上去拿点儿东西。”
盛可以有点窘,就是有事现在也问不出来了,老板娘看他慌慌忙忙,忍不住笑:“吃饭没得?没吃一起吃点嘛。”果然人长得帅是有一点好处的,起码老板娘对他和气。